赵德粮拿出两个铜板,一手一个。
“大哥你看,这里两个铜板,虽然都是一文钱,表面上看都能买到一样的东西,可是如果把他们同类的铜板串成贯,只怕就买不到一样的东西了。”
赵德宽终究还是被勾起了兴趣,他主动起身来到赵德粮的身边,客堂里的其他人也好奇的凑过来,想要看个究竟。
赵德宽甚至拿过了两个铜板试了试道:“这两个铜板一个是朝廷少府监十年前铸的,一个是郡里前两年铸的,这成色和重量确实有一些差别。”
赵德粮知道,今天这事情已经成了,剩下的就看自己怎么谈了。
他依旧稳坐不动,从容的说道:“虽然同为一文钱,百姓都能看出区别,大哥你自然看的更清楚,只怕大哥你用钱的时候,定然是把这厚重的一文钱存在库房,怎么着也要把这质量差的一文钱先用掉吧。”
“那是当然,这郡钱用铜少,还更薄,放在库房更容易生锈,存在那里以后就算拿出去买东西,还怕别人不要呢。”
“这就叫劣币驱逐良币。”
赵德粮适时地抖了一下机灵。
赵德宽愕然无语,和李泓对望了一眼,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震惊之色。
赵三牛是什么水平,他们自然再清楚不过。
可现在一句劣币驱逐良币,这水平就已经清晰的证明他绝非普通人。
赵德宽现在是真相信,赵德粮是牛神附身了。
他坐在赵德粮的身边,放下两枚铜钱,甚至对赵闵澶说道:“叫小娘把茶水端上来,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。”
赵闵澶感觉自己很无辜,怎么赵德粮得了好处,每次都得自己倒霉?
不过他又觉得很兴奋,果然自己这叔真的没错,就连父亲现在明显也被迷进去了。
等赵闵澶飞快的跑开后,赵德宽才对赵德粮和颜悦色的说道:“牛儿兄弟你慢慢说来,这个劣币驱逐良币到底是个什么说法?”
赵德粮要的就是这个效果,只要能把赵德宽说动,那么自己去京城的路费非但不成问题,而且自己去了京城后,自己一家人的未来也肯定会有保障。
皇上的女人他现在是愿意要抢,不愿意也得抢,毕竟关乎生死。
这其中最大的麻烦就是,自己很大概率会被皇上给先砍死,自己死了不要紧,这一家人还是要给点出路才行。
当然还有一点很重要,就是皇上真要砍死自己,也不能牵连自己的家人。
他慢悠悠的说道:“大哥你也明白将好的铜钱存起来,花钱的时候尽量用差的铜钱,别人还不是一样,这样时间一长,其实市面上流通的货币,更多的都是劣质的铜钱,而不是好的铜钱,大哥可有想过一个问题么?”
“什么?”
“你想要的,真的是铜钱么?”
赵德粮这么一问,还真把赵德宽给问住了:“不要铜钱,那还要什么?”
赵德粮缓缓摇头,意味深长的问道:“大哥难道能拿铜钱来吃?来睡?来享受?”
赵德宽身为本地最富裕的乡绅,虽然没有什么大学问,不过这见识终究还是普通农民无法比拟的,赵德粮稍微一个反问,他就有些明白过来了。
他瞪大了眼睛,惊讶的道:“贤弟的意思,铜钱本非目的,真正的目的,还是铜钱能购买到的东西才是我所想,比如米面,衣帛?”
赵德粮没想到赵老爷这么聪明,一点就透,而且还叫上了自己贤弟,他忍不住对赵德宽抱了一拳。
“大哥英明!这铜钱无非只是财富的一个符号,真正的财富,是可产粮的地,可养人的山,是可以干活的人,只有这些东西才能养活人,办成事,大家表面上认的是铜钱,实际上认的是铜钱可以交换到的东西,若是哪天这铜钱谁都不认了,他就什么都不值了。”
赵德宽被吓得不轻,其他人也第一次听到如此匪夷所思的言论,一个个目瞪口呆,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。
赵黑牛都忍不住问了一句:“怎么可能不认铜钱?那怎么买东西?”
赵德粮无奈一叹:“现在天下太平自然没有问题,若是兵荒马乱,匪徒横行,家家户户都没有粮食时,不知道大哥拿着一口袋铜钱,去我家买一口袋粮食,父亲可愿意卖给大哥?”
赵黑牛和赵德宽对望一眼,答案不言自明。
赵德铁急忙补充了一句:“可我们家里根本没有一口袋粮食,何况若是财主家里都没有了粮食,那这赵家沟,谁家还可能有粮食。”
赵德粮不由得高看了自家这二哥一眼。
赵黑牛生了三个儿子,也就这个老二还没有憨到底。
当然,现在赵德粮也不憨了。
这时候,朗小娘跟在少爷和少奶奶的身后,端着一托盘的茶水进来。
赵德宽居然主动起身,接过了一杯茶放在了赵德粮的身边:“那贤弟的意思,这铜钱不存,该当如何?总不能全部都置换成地产吧?”
“大哥你现在已经有了大部分赵家沟的土地,再多也未必有更多意义,以我之见,还不如把多余的钱,用来培养赵家沟的人。”
“一来可以让大家在这片土地上种出更多的粮食。”
“二来大哥以钱财培养大家,大家自然会以生命保护大哥,这样即便真的天下大乱,赵家沟的乡亲围绕在大哥你的身边,铁板一块,外人也不敢如何。”
“其三,若是赵家沟人人能力提升,种田的更会种田,亩产自然提高,打铁的更懂打铁,自然能卖出更多铁器,如此一来,终究还是大哥你受益!”
赵德粮滔滔不绝,一口气说了这么多,直把赵德宽都说的有些发懵了。
他就算是赵家沟首富,终究也没有经历过这种头脑风暴。
愣了好一会儿,他才问道:“贤弟的意思,是让我拿钱出来,培养赵家沟的人才?”
赵德粮豁然起身。
赵德宽也急忙起身。
“大哥你可明白一点,众人认可,黄土也是财富,众人不认,黄金在前,也是粪土不如,我认为,财富不应该藏在府库中生锈发霉,最后被世人唾骂,财富应该藏在众人心中,若是人心所向,能够一呼百应,何处不是财富?”
“啪……啪……啪!”
李泓第一个忍不住鼓起掌来,甚至在大家看向他的时候,还忍不住大声的喝彩:“此番言论,石破天惊!不愧是神仙下凡,人间所缺也!”
赵德宽本就在敬佩和怀疑之间徘徊,毕竟一来赵德粮这番言论,实在有些匪夷所思,二来赵德粮原本在他心中,可不是博学鸿儒之人。
这下李泓都忍不住拍手叫好,他心里再没有一丝疑虑,一把抓住了赵德粮的手:“贤弟真是天降大材,你可一定要教我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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